2015年12月16日星期三

樂團招募啟事

樂隊憑空出現在黃花鎮的時候,鎮上廣場的領導人銅像,仍然只建到了領導人的腳踝。這雙孤獨的腳踝已經存在了五年,但還是沒有任何高度上的長進,只是一直變寬。聽聞是中央政府的要求,讓全國一萬餘個鎮,都要建這樣的銅像。這政令頒布的下午,銅業股票暴升了千點。但每當工人造好了腳踝,市長來視察後,便又心癢癢的,讓工人把領導人的腳踝直徑加闊幾寸。「腳踝的大小決定了領導人的高度。」市長這樣說。領導的腳踝一直變大,到了春天,它已經跟旁邊大樹的樹幹一樣粗,許多人不知就裏,還以為這傢伙是起了給人坐。人們都說,當銅像建成了,那該有多震撼,肯定比領導本尊還高。

在某個雨天,724樂隊在馬路旁邊,開始了他們的演奏。

結他手穿著素色短袖汗衣,腳上一條軍綠色的長褲,未見紋身的手臂拿起了結他,手指落在結他弦線,像彈奏古典樂那樣,輕巧地拉出了幾個反反覆覆的音符,摻雜了搖滾的味道,卻少了點輕蔑。樂手在穩實的節拍下,徐徐地添上了鼓聲,像被倍大了的夢囈,游伸向街上的做夢者。越來越多路人好奇止步,竟被那聽不出挑釁意味的搖滾樂吸引住。樂手看見人群聚集起來,顯得很高興,他揚揚手,示意人們跟隨節奏拍掌。沒多久,一個女孩首先拋低了雨傘打起節奏。人們紛紛效法,放下手上的雨傘,為樂隊打起了節拍。上次本鎮出現那麼一致的掌聲,大概是市長來訪演講後的十數秒。我那時拍下了一張圖片,後來成了黃花晚報的新聞照片,照片裏,樂隊的身後,立着領導人的腳踝。

這樂隊漸漸在鎮上火熱起來。他們不說多餘的話,沒有自我介紹,也不趁機疊起唱片撈一筆收入。沒有人知道樂隊從哪裏來,只知道每隔幾天,他們便出現在馬路旁,停下摩托車,擊起爵士鼓,像打樁般把某種脈搏從地面擊散開去,引來一班班群眾。724樂隊這名字,也是黃花日報率先採用的,這令我頗為自傲,因為這是我起的。後來報館社長總是囉嗦我,幹嘛當初不起一個「黃花樂隊」之類的名字,若果我當時這樣起了,紅起來的就是黃花鎮了。

724樂隊演奏曲子的長短,總是徘徊在723秒到725秒之間,這是我唯一捕捉到的恆定事物。樂迷太多,我一直沒能逮住機會訪問樂手,每天當太陽下山,他們默默把行裝收拾,騎上摩托,讓排氣口怒哮幾下,便往同一個方向飛奔。只有一次偶然,我擠到了群眾前,在樂曲切換的空檔,把一張寫了字的卡片在他們眼前揚。「WHY 724?」這樣寫,結他手看見了,咧起了笑容。

724紅到京城新聞的花邊後,便被電視台盯上了。它們紛紛報道起這創造了潮流的新星。有娛樂公司開出了天文數字的加盟酬金,希望把他們打造成樂壇巨星,他們的演奏片段,也長倨了視頻網站的點擊榜首。但走紅了的724還是自顧自地演奏着,始終沒有踏足過「樂壇」,大概對他們來說,比行車路高一階,那就是樂壇了。圍觀的人越來愈多,有人甚至專程從隔壁城市坐火車來聽。人太多,他們一演奏,馬路就癱瘓了,樂手只好把樂器繫在身上,一邊走一邊演奏,像牧羊人那樣,從黃花鎮的馬路,一直走到大街,一直走到廣場,一直走到海邊。那時鎮長剛好經過市集,嘆了口氣:「這算什麼演奏,分明是遊行。」

這種狀況持續了幾星期,不論是出於什麼理由,城管決定要管了;政府派人漏夜在街燈和路牌,貼上嚴禁演奏的標誌。過了幾天,樂隊出來了,大刺刺的站在馬路,好像城裏的風雨跟他們無關似的。城管來得快,但樂迷來得更快。那時樂手剛開始了第二首歌。城管拿著擴音器,要求市民散去,擴音器的音量掩蓋了樂手的演奏。過了幾秒,一句「滾開」從某個角落響起,叫喊像煙花一樣,引爆了人群的和應。「城管滾開!」的叫喊越加囂張,人們把城管圍堵起來,一致地喊着憤怒的口號。那唱着的原是724的新曲,本來還沒有歌詞,但從那時起就有了。十二分鐘後,人們習慣性地靜下來,看看四周,發現樂手早就不知所蹤。

城管受辱茲事體大,幾天內,724樂隊從一則新聞,變成一個現象,再從一個現象變成一個問題。全國最權威的《國民日報》發表了一篇嚴辭令色的社論,批評724樂隊,歌詞宣揚不良訊息,擁護無政府主義,屬於邪教和異端,煽動群眾包圍城管。主流媒體也開始紛紛質疑,視頻網站的短片,都是自制人氣的造假片段,短片裏的群眾,都是請回來的演員。

724樂隊沒有再出現,只剩下網上一大堆聲稱是724的粉絲團和CD預購。樂迷一時接受不了,深信他們還是會偷偷出來,於是在黃花鎮的各條巷子徘徊苦候。人們帶來帳篷,乾脆在河畔紮起營來等。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擠滿了河邊以及旁邊的草地。或許是幾千,或許是幾萬人,反正這個小鎮,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那麼多的人。黃花日報的報社落在湖邊,從樓頂俯瞰,五顏六色的營帳像蔓延開去的毒蘑菇。這些人中,有的帶了結他、有的帶了小提琴、有的帶了口琴甚至小號。有傳聞說,是樂手捎來的口信,暗示他們會來這裏,演出告別作;也有人說,樂手已經藏在這裡面,靜靜地等待被發現;而大多數的人,都只是聞風而至。公安和城管在外邊將他們團團圍住,誰也不敢挑釁誰。我和社長站在樓頂,看著這一切,我問他為什麼公安不驅趕呢?社長摸摸沒有鬍子的下巴說:「他們不敢。」「為什麼?」「不驅趕,那就只是一場音樂會。」驅趕了,可能就是動亂了,我心想。等待持續了好些日子,直到某個深夜,有人撥響了沉默中的第一條弦,將日出之前的黑暗,劃分成幾千段聲音碎片。翌日清晨,當公安搬來水砲車,人們忽然就主動散去了,清場過後的河畔,遍地都是安全套,而樂隊,還是沒有出現。

據說樂隊在離去前,為724的秒數留下了答案。他說,720秒,是做一場愛的平均時間,至於剩下的幾秒,他說,足夠你燃起根煙。

他們消失之後,網上關於724的條目徹底消失了,它和其他敏感數字一起,被鎖進了屏蔽的詞庫裡,雖然從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永存了。人們很快就適應了這個事實,一如他們適應了724以前那些被鎖上的數字。賣藝從此被全國性地禁止,而鎮上領導人銅像的腳踝,在樂隊消失後,又被加闊了兩圈。銅像建成後,大概會比一比一的高達更高。老實說,這也許是黃花鎮最令我牽掛的事物了,所以,若有天你在路上遇見了我,而你又來自黃花鎮,那麼請叫停我,告訴我,領導人的銅像到底建好了沒。作為報答,我會請你喝一點點黃花鎮最好年份的烈酒。為了讓你認出我,我會在車頭燈的位置,放一隻藍色的小熊。










弟弟

2015年10月24日星期六

2110

21歲生日前一天在工作中度過。

女友偷偷跟人調更,出現在身邊,下班時不經意拿出一個蛋糕,兩個人輕聲分吃著,用電話拍了照片,微小而確切。

翌日,女友回鄉,生日在學校的溫習室度過,因為忘了帶毛巾所以不能游泳,因為穿了拖鞋所以不能去健身室。晚上跟家人吃烤肉。妹妹睡前唱了首生日歌。

假如我21歲的夢能得應允,那麼她還靜靜躺在41歲時的雙人床上。






2015年8月6日星期四

牧羊少年

我現在活著。當我吃東西時,就只管吃;當我走路時,就只管走。如果必須去打仗,今天死還是明天死對我都一樣。因為我既不生活在過去,也不生活在未來,我只有現在,它才是我感興趣的。如果你能永遠停留在現在,那你將是最幸福的人。生活永遠是,也僅僅是我們現在經曆的這一刻。 世界會講許多種語言。 人們由於迷戀圖畫和文字,忘記了宇宙的語言。 離自己的夢想越近,事情就變得越困難。這時需要的,是毅力和勇氣。 地球上的任何東西,都能夠揭示萬物的來龍去脈。無論用什麽方式,都可以找到與所經歷事情之間的某種聯繫。實際上,並不是事物本身在揭示什麽,而是觀察事物的人發現了探究世界之魂的方法。 忘掉未來吧。每一天裡都蘊含著永恆。 因為我對沙漠還沒習以為常。對沙漠熟視無睹的人眼裡看不到的東西,我卻能夠看到。 你的心到哪,你的寶藏就在哪。你必須找到你的寶藏,否則你在途中發現的一切便全都失去了意義。

2015年7月31日星期五

札記

「但是,你看吧!所有那些傢伙都在這麼說:『瘟疫啊!我們這裏發生過瘟疫!』你幾乎以為他們希望因為這個而獲得勳章。但是『瘟疫』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只是人生罷了,如是而已。」-《瘟疫》

2015年7月25日星期六

瘟疫

寫日記能透過細微的追溯,像倒敘一樣將過去的時空賦予意義。但對於一些有著強大的執念,堅信自己生活不值得記載的人,要求他每天用輕視的心情嚴肅地檢視自己的一天,就像要求一個厭苦的病人不停啜飲中藥,儘管我們有時,不,我們「總是」在檢視之中找到了值得書寫的事物,但起筆卻也總是讓人一再難過。日記是安靜的,它用它的安靜逼出我們的窘逼,日記是自己孤獨的田野,也是自我預言的應驗之地,在許多個一念之差之際,我總是選擇了忽略一天的結果,於是這遍田野從沒有種出什麼,一如我堅信它從起初便是不育。

或許我可以用一種方式紀錄自己的日子,那天如果讀到了什麼句子,就記下它吧,過去總歸有種色調,而我願意那是來自更久遠的。

「在日落的最後餘暉下,本城像一艘無舵的船隻,載著成雙結隊的情侶們,充滿囂聲地漂進了悸動的黑暗。徒勞無功地,一位戴著呢帽,結著領帶的福音傳道士在擁擠群眾中穿繞而行,不住地大聲喊道:『神是至大至善的,走向祂吧。』正相反,這些人全都匆忙地走向某些瑣屑的的對象,他們似乎比神更來得逼切。」-《瘟疫》

2015年7月11日星期六

沒有命題,作文

琴師練習,她會打開鋼琴,置好樂譜,回憶撫摸那些琴鍵的次序。

廚師下廚,他走到爐灶前,解凍了肉,扭開火,回憶母親教過的步驟。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練寫文章,當然,我可以定很多個題目,寫很多個五百字,一次比一次流暢,字詞運用越來越好,像一個把撲克牌切得精彩絕倫的職業賭徒。寫作,不論題目或內容長短,多少牽涉到自我剖白,人們能夠從中窺看到你看事物的方式,你下標點符號的習慣,你分段的喜好,你寫「妓女」還是「性工作者」,都烘托著書寫者的輪廓。

當我意識到那五百字,多少反映著一個赤祼的自己,即使那只是《記一次難忘的遊記》或者《一隻水杯》,事情的嚴重性也會急速提升十倍。那些文字是我的細胞,而我並不因此自豪。從小到大,我把寫文章當成了魔術表演。我卻步了,因為長大後世上再沒有命題作文,我丟了觀眾,也就丟了一切。

我羨慕那些優秀的作家,因為既駕馭了文字,多少也駕馭了自己;而我卻是那種寫完文章會感覺心虛的人,好像我剛剛憑空捏造了一個自己,讓那個假人寫好了一篇文章。

縱容和愉悅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這些年來,我徹底放棄了愉悅自己,卻無上限(或下限)地流放了自己。我的生活沒有任何愉悅自己的堅持。

我沒有一個人的時刻,卻總是讓自己一個人;如果你能夠明白,「一個人」和「一個人」有時候是不同的。當其他人獨處的時候,他們還是一個人,有自己的感官,但對我而言,獨處卻成了一個鏡頭下的畫面,擁有的只是一個因近視而稍微模糊的世界,雖然看到了自己的四肢和鏡子裡面的景象,那卻也只是一個被觀察的事物而已。

必須澄清的是,我不討厭文字,也不是為了單純取悅誰而書寫,我喜歡書寫,喜歡看著一個思緒,慢慢從幾十億條神經元之中,變成一座橫起來的黑白條紋山脈。我會為了令這座山顯得崎嶇,刻意加上或扣掉幾個,沒有意義,或者很關鍵的字,對我而言,文筆好也包括了照顧好這座山脈。

我不討厭文字,也不討厭自己,充其量只是有點失望而已。我很擅長逃離那些我認為沒有必要碰的事情,而那包括了很多我也許喜歡的事情。因此當我意識到書寫的不必要性,我便本能地放棄和逃離,像逃難般,奔離開自己打了幾十字的文章,躲在遠處的牆角外,看著遠處那二十句赤祼的自己;化為現實的話,那就是一個動作:把滑鼠移到右上角,按下交叉的符號(這一切在換來Mac book後改變了),我不會長按delete 鍵,即使是我也會覺得這樣太殘忍了,我選擇讓一切銷聲匿跡得像一場可惜的意外。書寫的必要,也許就是存在的必要,如果有很強很強的一個念頭,我便會有一個非寫不可的理由,那些日子不常見,而且通常是悲傷的,像酒醉後不得不吐,那些文字,是必要而痛苦的。

2015年3月31日星期二

<智慧>

<智慧>

在氧氣稀薄的緯度
山脈被母親祝聖
族人的命脈封存於此

智者洞悉虛無
因此他總是不語

星座的耳語囊括了所有的幻象
就像它也囊括了所有的真實

「最高點藏著藏著不愚弄人的智慧。」

我們為了救贖而攀爬
一如當初為了成全而自刎
儘管我們知道

智慧也只能是一抹微笑
和一滴
從冰川融開的眼淚





2015年3月20日星期五

<河流>

<河流>

我把意識領到河流旁邊
她用彈琴的手指
感受水滴濺落手背

脫掉,身裸著
昏迷的意識捧著走進河流
像塊剛摘下的葉

半張耳朵聆聽天空
另外半張耳朵傾聽水底

陌生的意識灌滿髮根
腸臟和皮囊
這是河水的祭獻
爾後我醒來


「看,天空下雨了。

20.3.2015







2015年2月26日星期四

十月舊文

弟弟似乎是成功地用激將法把這個每次都以忙碌為藉口,再以文筆太差為理由,三番四次推唐的姐姐召喚出來。              

十月是個開始轉涼的季節,是個還沒到要穿大衣的天氣卻又會冷不防譲人整個早上都打噴啑的日子。陰霾的天色,是讓人想把生活節奏稍微緩和下來的日子。這樣的天氣很自然讓人聯想地我弟那呆頭呆腦的性格是如此培養出來。那種慢,那種悠然自得地活在一個人世界的不在乎,那種深沉的憂鬱,那種難以讓人猜透的情感起伏,都薀藏在混然一色的天氣裏。

正因為那呆頭呆腦,這小子在成年以前都是超愛黏著我,在我背後晃著那大光頭,似著有家姐執手尾的步伐一直長大。我倒也是一面抱怨,一面卻也心甘情願地收拾那些一起闖出來的爛攤子。所以別人是無法理解,當我毅然發現這弟在剛過去的十月滿了二十歳的時候,我是如此不知所措。

記得要赴美的那天早上,咱們隆重地在家樓下的茶餐廳吃了頓睡眼星鬆的早餐,我還隱約記得枱上那塊雞扒放進口的時候是溫熱的。儘管每年回去都會在同一個地方流連,但記憶卻定格了似的;老弟啊,不就是那個永遠都少我兩歲的男孩,充其量也不過是那偷咬我雞扒的十六歳黃毛小子。

在剛過去的暑假,正巧遇上首航飛機票優惠,被我半推半就,老弟飄洋過海來了西雅圖。在三個星期的旅行中除了追回幾十集的全職獵人,倒是彌補了久違了的共處。躺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一同看到跑出馬路的黑熊,遇上不怕人的黑毛雞,被躺在冰塊上的水瀨迷倒,捕捉到跑過的花鹿。。。通通都是小時候最愛回味的童話故事。

可是也突然意識到,即使我是多麼不願意承認童年是越走越遠的時候,它確實是需要停留在屬於它的時空。

看著那片大草原,跑到山頂再翻過山嶺,曾以為是需要一整個下午的事,那怕原來只是一瞬間,回過神來,那男孩早已從那邊山頭回來,帶著整個籃子的冒險故事回來。









2015年1月3日星期六

過冬。

洗澡之際,忽然想寫點什麼,關於過去的一年。

對於這總是懺悔比較多的時刻,著實不知道該怎麼下筆,尤其是那些最搖撼心靈的部分,哪怕是多一點點墨水,也就透底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我好想好想把接下來所有的句子都分段,就像我們青春期時代網誌中愛做的那樣。

分別只是,我們以前分段,是因為不曉得如何把生活拼湊起來,如今的日子,卻已經支離得無法再完整拾起,明明還那麼年輕,竟然就閃過了一絲厭倦。

感恩和悔疚總是同時存在,甚至是一個痛苦的正比。

總是當我們辜負了那些美好的人和事,我們才發現它們都忠實地走到了身後,不徐不疾,步伐依舊,一如它當初乍現於眼前;爾後,我們邂逅了、觸碰了、也越過了,如今閉目還能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只是,它現在沉重了那麼一點點,因為凡是走進回憶的,都會重了那麼一點點。

如果我們先感恩了,也許我們就不會那麼悔疚了,但我們總是倒著來的。季節可以重來,日子卻是那麼忠實。

我知道這已經是我們的黃金時代,即使沒有真的造就什麼大事,但所謂黃金,不過就是意味著這刻的我們,已是最富有力氣和意識過活的歲月。有時我好想知道,是我身處的年代真的過分標誌性,還是在每個年代的青年人眼中,他們的年代都是遽變。

我到現在還記得初中時我是怎樣想著將來要堅持同樣的態度和宗旨,誓死不被改變,那時我不明白,只活了十二三年的我,還處於一種來旅行的心態,竟未意識到世界和我們之間的那種可怕的羈絆;「世界」聽著很廣闊,「社會」聽著很沉悶,而「日子」,光是聽著就感覺得到營役。

我們的旅程,都是從尋找一句座右銘開始的,但即使最後只得到了墓誌銘,又有什麼相干呢;雖然時間上有點落差,我們至少還是找到了一句足以概括人生的話,又或者說,反正人生最終的重量,無論好的壞的,也就那麼一句,所以,又有什麼相干呢。

有時候,放棄和釋懷的差異,也只是時間線的落差。

願悲傷的都能被頌唱,願失去的都能被珍惜,於另一篇的年度回顧裡。

時間是向前的,只有倒數的那一分鐘,日子是逐格退後著離去的。























弟弟